40多年前,在炮火纷飞的南疆,他与战友约定:活着的人替死去的战友尽孝;卸甲归田,他风雨兼程,辗转7省23县,只为兑现当年诺言。如今,他传承英烈遗志,投身公益事业,继续发光发热。他,就是江西省赣州市章贡区的老兵李健。
回望过往,尽是辛酸与感动,李健说:“因为经历过,所以深切懂得牺牲战友的牵挂,所以有执着坚持的勇气,漫漫寻亲尽孝路,有爱就不难。”
许下约定,你为国尽忠我替你尽孝
1977年,李健应征入伍,成为原42军126师某炮兵连一名战士。1979年2月,李健所在部队接到上级命令,开赴边境作战一线。
根据作战任务,营里决定组建火力支援班。因平时训练表现优秀,李健与其他13名战友入选。火力支援班相当于一个炮阵地,是敌方打击的重点,所有人都明白这次入选意味着什么。
李健与战友们做好了战斗准备。出征前一天晚上,连队指导员发现,平时爱说爱笑、活泼开朗的几位战士,都变得沉默寡言。“想什么呢?”指导员关切地问道。
“军人就该上战场,死,我不怕,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妻儿!”“说句实在话,俺最担心的还是父母,毕竟他们年纪大了,不过他们会为我感到光荣的……”大家纷纷吐露心声。
沉默半晌,指导员提议:“这样好不好,我们做一个约定,如果有人能够活着回去,不管是谁,活着的人都要替牺牲的战友尽孝。”
“好!”指导员的提议,得到战友们的一致同意。
战斗在次日凌晨打响,火力支援班死死守在制高点,经受住敌军一轮轮炮火袭击。
“等敌人的一轮炮火过后,我们立即组织反攻。”李健回忆道,当时他们携带的是小口径火炮,他和战友们密切配合,重创敌人,创造了小炮摧毁大炮的战绩,火力支援班也因此荣立集体一等功。
战争是残酷的。26天的战斗中,李健所在连队11名战友永远留在了战场上。但是那个“生死约定”,李健一刻也没有忘记。
1979年,边境作战结束后,李健与战友合影。李 健提供
1980年,李健与战友合影。李 健提供
战斗结束,李健回到部队,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牺牲战友的档案,将这11位战友的家庭住址都抄录了下来。1987年,李健转业到赣州市农村金融系统工作。本以为很快就能启动的履行“生死约定”行程,因为许多现实原因被耽搁了。对此,李健一直心存愧疚。
但是,李健一直通过书信与部分烈士家属保持联系,并通过多种渠道,了解到更多烈士的家庭近况。
2017年9月,李健退休了。他带着早已精心规划好的寻访路线图,终于踏上了心心念念的寻访之路。
李健寻访烈士家属的行程示意图。刘宗炎摄
风雨兼程,行程两万里寻亲慰忠魂
第一站,李健来到河南省鹿邑县。原本约好与几位当地退役军人一起寻找刘银锋烈士的父母,不料,几位战友因故中途退出,他只好孤身一人继续寻访。
当天晚上,根据民政部门提供的信息,李健来到一位刘姓烈士家。当一位90多岁老母亲颤巍巍地为他开门,李健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,上前紧紧抱住了烈士母亲,然而,屋内墙上烈士证书写着的“刘传云”字样让他意识到,这并不是自己要找的“刘银锋”。原来,刘银锋烈士所在的村,在县城规划中划到郊区了。
后来,在县城一家小旅馆老板的帮助下,李健终于得到了刘银锋烈士亲人的联系方式。
“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,还会有人千里迢迢来看望我们。”烈士刘银锋父母已过世,当烈士弟弟看到李健那一刻,不禁失声痛哭。
没过多久,他又来到贵州省从江县,继续寻找牺牲战友的父母家人。在当地战友的帮助下,李健跋山涉水,终于在大山深处见到了烈士家人。
辗转7省23县,行程两万里。像这样的温情故事还在不断上演——
来自湖南省某市的一位战友牺牲后,安葬在当地烈士陵园。但陵园里没有他的墓碑。于是,李健多方联系相关部门单位开具证明,终于为这名烈士“正了名”。
江西省聂都村一位烈士98岁老母亲的家,入户路不足1.5米宽且是土路,尤其到了雨天,满是泥泞。李健将情况反映到县里相关部门,最后为烈士家拓宽了路基,硬化了路面。
……
功夫不负苦心人。截至今年2月,在多方助力下,李健将连队11名牺牲战友的亲属全部找到,并竭尽所能解难帮困。除此之外,他还为19名赣南籍烈士找到了家人。
山一程,水一程。“为烈士寻亲尽孝”,简简单单几个字,李健一步一个脚印,用行动踏实践行。“您这些年费心费力,坚持做这样一件事,意义在哪里?”对此,李健回应说:“因为经历过,所以深切懂得牺牲战友的牵挂,所以有执着坚持的勇气,漫漫寻亲尽孝路,有爱就不难。”
清明节前夕,李健与战友来到赣州市黄龙公墓区祭奠烈士。钟蕴斌摄
不是结束,热血老兵永远都在路上
清明临近,春寒料峭。这天一大早,李健与几位爱心志愿者,冒着蒙蒙细雨,一家一户走访慰问赣州市烈属家庭。
“快进屋,外面还下着雨,别着凉了。”“可把你们盼来了,中午一定留下来吃饭。”“你们能来,我们打心底里高兴……”在烈属家,一行人受到热烈欢迎与热情招待。对此,李健十分欣慰与自豪,年过花甲的他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。
深夜,忙碌了一天,终于闲了下来,李健坐在书桌前,回忆起白天走访慰问的一幕幕,又不由回想起并肩作战的战友。思念、惋惜、告慰之情奔涌而来,打湿了眼眶。
李健拿起笔,在日记本上记录下心情:“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在战场上与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情景。履行战场上许下的‘生死诺言’,于我而言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……”
2016年,李健创立“老班长”工作室,后参与组建章贡区“新长征”退役军人志愿服务队,被推举担任服务队队长,继续发挥余热,致力于公益事业。
服务队平日积极参与日常社区环境巡视整治、定期开展走访慰问活动、为退役军人解心结办难事……当地群众说,这支队伍,有力量、靠得住!
去年夏天,赣州多地遭遇不同程度洪灾。李健发动队员第一时间加入到抗洪抢险和灾后重建志愿服务中。转运群众、清淤泄洪、护送物资、倡议募捐……半个月下来,队员们一直坚守在最前沿,没有一人掉队。
“和老班长聊聊天,心情一下就放松了。”对于李健,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。每到退伍季,都会有一些退役军人因不适应地方工作环境,心情苦闷。了解情况后,李健总会主动靠上前,以“过来人”的身份,为他们讲清地方单位与军营的不同,并为他们推介就业培训的机会。“老班长的一番开导,让我转过弯来。我一定摆正心态,珍惜机会,好好工作。”解开思想“疙瘩”,不少退役军人重拾奋斗勇气。
传承是最好的告慰。李健还十分关心青少年国防教育,他积极投入当地“老兵宣讲团”的宣讲活动,与赣州市近百所中小学结对开展“红色故事进校园”活动。2021年,李健获评“章贡区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个人”。
梦里常有军号声,叫声老兵责任重。谈及未来规划,李健坚定地说:“照顾好烈士亲人,传承好英烈精神,带动更多人把公益事业坚持下去!”
章贡区“新长征”退役军人志愿服务队参与抗震救灾。钟蕴斌摄